魏行知推开万俟谦的手，晃了片刻的神，迅速镇定下来，摇头道，“我没事，宥儿，宥儿还在里面……”
她说罢，手撑着地欲站起来，头转向殿门口。
万俟宥穿着青绿色的比甲袄，双手攥的紧紧的站在门口，小脸上半点血色都没有，上齿紧紧的咬着下唇，竭力忍着不让眼眶里的泪掉下来。
魏行知和万俟谦的脸色瞬间缄默。
太后薨了，因病而逝，对天下是这么说的。
在临近年关，四国齐聚南枭，太后毫无征兆的薨逝，这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个意外。
万俟谦下令，所有人不得外传刺杀一事跟西蜀有关。
若让南枭百姓知道，势必会激起民愤，堂堂一国太后，在自己的地盘被敌国刺杀，这口气换做是谁，都咽不下去。
但万俟谦和魏行知能。
此时不是打仗的好时机，若没有一战必胜的底气，那这仗就不能打，否则生灵涂炭，浮尸千里，受苦的是百姓。
他们不对外说，不代表南枭就能让西蜀的人安然无恙的回去。
魏行知坐在御书房下方的椅子上，脸色憔悴了不少。
自从太后薨逝，皇宫内外皆着缟素，她如今亦是一袭白色素衣，不着妆容首饰，连着两个晚上没睡，眼下蒙着一团青黑。
她只要一闭上眼睛，脑子里就浮现太后临死前的话。
那只凤纹镯，搁在手心里也格外烫手。
“喝点水。”万俟谦推门走进来，魏行知都没反应。
他走到桌边，亲自倒了杯茶，“看你嘴干的。”
魏行知心不在焉的接过来，敷衍的喝了两口，重新放回桌子上，“那个宫女也审了，审出什么了？”
万俟谦挥退下面的人，“她嘴硬的很，我派春雨去查她的底细，她不是西蜀的人，而是位于南枭和西蜀交界处的一个帮派中之人，不过她已经退出帮派许久，有一夫一子。
其丈夫半年前死了，儿子下落不明。”
魏行知眼眸微动，“半年，她入宫应该有三个月了。”
万俟谦撩起素白的衣袍，坐在龙椅上，“没错，她说她的丈夫被玉玲珑的人杀了震慑她，又以她儿子的性命威胁她，逼迫她学了两个月的南枭宫廷礼仪，又被暗中送入皇宫做了三个月的宫女。”
魏行知看向他，“那天晚上，夏风和秋生都不在，玉玲珑怎么会知道？太后跟她无冤无仇的，她为什么要杀太后和宥儿，你不觉得奇怪吗？那个宫女说的太轻松了……”
“程皖素。”万俟谦和魏行知异口同声。
魏行知脸色倏然冷下来，“她这么做，是想害玉玲珑？”
万俟谦沉默片刻，“如果不是她，玉玲珑怎么可能悄无声息的入宫？恐怕玉玲珑也被她给算计了。”
“咚咚咚——”
两人一齐将目光投向门口。
李多宝探头进来道，“皇上，皇……皇后娘娘在太后的灵前晕了过去，底下有臣子递奏说，皇上您……您……”
“说。”万俟谦皱眉。
李多宝看了眼魏行知，“说您被魏大人蛊惑了心智，放着发妻母亲不管，整日与魏大人厮混在一起……已经有老臣在宫门口跪下恳求皇上将魏大人驱逐出宫。”
万俟谦脸色骤变，“传朕旨意，谁再敢妄议，革职代办。”
“不行。”魏行知阻拦道，“你这个时候下这种命令，但凡那些臣子中有一个敢把命折在宫门口，那我就更脱不了身了。”
顿了顿，她又道，“把他们都召进来。”
魏行知稳住心神，“皇后既然守灵晕了过去，那就送回凤栖宫好好照料，让许贤妃暂代守灵一事，暗中传召，让西蜀五皇子和二公主入宫，皇后刚刚晕过去，就有人自发去宫门口跪着……这要不是事先安排好的，本官都不信。”
她从椅子上站起来，瞥了一眼李多宝，“还愣着做什么，去办啊。”
“是，是……”李多宝缩回头，马不停蹄的跑开。
魏行知捏起桌上的杯子，将里面的茶一股脑灌了下去，醒了醒神。
“我倒要看看，哪个不要命的敢整出来这些幺蛾子。”
那一瞬间，万俟谦似乎看见了当日在朝堂上舌战群儒的魏行知。
很快，那些在外跪着的朝臣被李多宝领着进来，令魏行知诧异的是，竟然还有秦阁老。
她看向秦阁老的时候，秦阁老朝她使了个眼色，自动往边上站了站，表明自己跟她是一派的。
开玩笑，他怎么会跟自己的孙媳妇为敌，他是过来给他孙媳妇撑腰的。
还没等魏行知开口，跟在最后面的又是一个熟悉的人。
魏老将军昂首挺胸，器宇轩昂。
“你来干什么啊祖父？”魏行知下巴差点磕在地上，她祖父一个月前就退出官场，回去逗鸟了。
魏老将军也自发的往边上一站，浑身上下都充斥着凶神恶煞之气。
“来看看你惹什么事儿了。”
得了，魏老将军凶神恶煞的往那一站，那些刚刚还有话说的臣子瞬间三缄其默。
万俟谦嘴角不可察觉的微微上翘了一下，“你们不是有话说吗？说吧，朕倒要听听，你们有什么话对朕说。”
御书房陷入沉默，过了好长一段时间，才有个人大着胆子道，“皇上，如今正是太后薨逝之时，百善以孝为先，皇上您应该做天下表率，为太后守灵啊！
皇后娘娘在灵前替皇上您尽孝，不吃不喝，不眠不休，如今已经晕了过去，可是皇上，您竟然连皇后娘娘一面都不曾见过，甚至还……臣等都知道魏大人是国之栋梁，可到底男女有别，臣等知道皇上和魏大人之间是清白的，但……难堵天下之悠悠众口啊。”
“臣附议，皇上，魏大人身为女子，虽有宰相之能，可也该收女德女戒啊。”
……
万俟谦脸色越来越难看。
魏行知还没开口，秦阁老就反驳道，“刘大人，你这话说的老夫可就不爱听了，魏大人是秦家未过门的孙媳妇，我秦自清都没说什么，轮得到你在这儿说什么女德女戒了？”
听到万俟谦耳里，那句未过门的孙媳妇格外难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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