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3章 拔毒（四）
西良王府。
周陇卧在榻上，望着窗外有些萧瑟的秋景，心里难免有些悲凉。
他近来消瘦许多，眼袋很深，面色堪称憔悴。
周陇也不知是中了邪，还是报应来了，竟越来越嗜睡，还老是做噩梦。
梦见死去的大哥和两个侄子。
都是一片血肉模糊，都爬来向自己讨债！
而周陇之所以受此折磨，是因为被涂辛种下了幽香魔芋的灵种。
它有致幻和引人入梦的能力。
周陇每天提心吊胆，心里又饱含愧疚，所以才老是做噩梦。
他现在已经看不透周寅了，发现周寅远比他想的有本事。
自从查完案以后，周寅就在王府长住下来，对待周陇一家的态度，也是无可挑剔。看出周陇身体欠佳后，还隔三差五的前来看望。
便在这时，周寅推门而入，狐侠客则紧随其后。
“原来是小寅来了。”周陇的声音有气无力。
周陇既失了势，又丢了威信，现在已无颜面自称寡人。
“叔父。”周寅端来一碗药，“这安神汤，管用吧？”
“谢谢小寅。”周陇笑道：“喝了它，是会感觉好些。”
两人聊了许久，周陇也慢慢喝完了安神汤。
但汤里，其实掺了难以察觉的慢性毒药，等以后发作起来，会比死了还难受。
周陇突然说：“要是大哥看到现在的你，一定会很欣慰的。”
周寅脸色一僵，犹如寒霜罩面！
“叔父！”周寅盯着周陇的双眼，厉声问：“你有没有做过特别后悔的事？”
“突然问这个干嘛？”周陇先是一惊，随后眼神变得闪躲：“我当然很后悔，因为驭下无方，害得小寅受罪。”
“就这些？”
平时待人有礼的周寅，此时追问起来，却是咄咄逼人。
“小寅？”周陇故作茫然。
“八年前做的事，不后悔吗？”
周寅那低沉的声音，那似要杀人的眼神，叫周陇不寒而栗，几欲逃跑。
但有狐侠客在，周陇又岂敢放肆。
“我太傻了，居然还以为你蒙在鼓里。”周陇勉强撑起身体，离开卧榻：“你这般聪慧，确实早该明白了。”
“恨我也是应该的。”周陇跪了下来：
“我该死，该遭报应。我只求你，求你看在同根一脉的份上，放过我一家老小，别让我担下罪名。之后，你大可以命人来杀我，来折磨我，我都不会反抗。”
“把你的人都带走，一个不剩，全给我滚。”周寅森然道。
周陇怔了下后，连忙额头点地：
“谢大王，开恩！”
周寅内心感慨万千。
少年时承受的痛苦，如今终于数倍奉还！
父亲，大哥，二哥。
小寅今天，终于为你们报仇了！你们也可以安息了......
周寅和涂辛离开很久以后，周陇仍是长跪不起。
翌日，周陇携全家离开王城，还遣散了府内的所有仆役。
偌大的周王府，一下变得冷清。
政治嗅觉灵敏的人，自能品出其中的意味来。
但王侯家的家事，谁也不敢多嘴。
而周寅表现出来的政治手腕和胸怀气度，让人不得不佩服。
周寅的母亲金氏，仍住在娘家，对当年周戍遇刺一事仍有后怕，暂时不愿回王府生活。听到周寅有婚约后，她倒是眉开眼笑。
周寅所深爱的姚梦灵，不久后来到了王府，还带来数个陪嫁的丫环。
有人帮忙张罗，王府渐渐恢复了热闹。
良国的信函也到了，说周寅可以挑选一个吉日，前往京城受封。
只要带上贡品，坐上那辆前往良国的马车，受封为王之后，就能够完成与先生的约定，还能和心爱的女人结为夫妻。
本来一切都会朝着越来越好的方向发展。
但亘武国突然灭了商盟。
先生说，以亘武国之实力，不该如此轻易地灭掉商盟。其中，恐有修仙者插手。
美好的未来画卷被生生撕开，叫周寅看到了血淋淋的现实。
周寅无法否认，先生所指的路，最符合他周寅的利益。运气好的话，走起来也能稳稳当当，顺顺利利。
可这条路，并不顺心。
我骗得了自己的心吗？
周寅问自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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